若问哪种花卉是最能代表中国人的精神气质?梅花当之无愧位居首位。它不仅有“凌寒独自开”的坚韧品格;有“雪虐风饕愈凛然”的无畏之气;而且还有“不要人夸好颜色,只留清气满乾坤”的孤傲气节;更有“俏也不争春,只把春来报”的无私与谦逊。
每岁冬月时节,北方已草木凋零,南方寒意渐浓。在这万物蛰伏的季节,梅花作为十二月花神中的一月使者,在凌冽的寒风中独自开放,傲立风雪,暗香浮动。它不仅是自然的奇迹,更是我们中华文明的精神图腾,为萧瑟冬日带来生机与希望。
据《太平御览》卷三十《时序部·十五·人日》引《杂五行书》记载,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在正月初七的下午,躺在含章殿的檐下小憩,一阵微风吹过,将梅花吹落在她的额头上,留下了梅花样的淡淡花痕。妩媚动人的寿阳公主,又因梅花钿而更加清新脱俗。从此梅花妆容由宫廷传到民间,女子们争相效仿,形成一种潮流时尚。世人便传说寿阳公主是梅花的精灵变成,自然成为了梅花的花神,“梅花妆”从此成为了古代女子的经典妆容。
宋代词人欧阳修曾用一句“清晨帘幕卷清霜,呵手试梅妆。”生动的描写了古代女子冬日暖手画梅妆的生活片段。在很多描绘仕女的古画中,都能看到额间梅花的点睛之笔。
关于梅花花神的传说源远流长,历代文人雅士与梅花结下不解之缘。从寿阳公主的“梅花妆”到林逋的梅妻鹤子,从陆凯的驿寄梅花到孟浩然的踏雪寻梅。这次观复博物馆馆员---观复猫赵明明化身为寿阳公主,带我们跨越时空穿越到了南朝宋武帝时期。
“一枝春雪冻梅花,满身香雾簇朝霞”。赵明明装扮成的寿阳公主一身古风装扮,高贵文雅,席地而坐,倚靠在紫檀木做的凭几上。天空飘着雪花,捧梅赏雪,若有所思,再现古人赏梅雅趣。
梅花在中华文化中的记载可追溯至先秦时期。《诗经·小雅》中已有“山有嘉卉,侯栗侯梅”之句,表明梅在当时已被视为嘉木。至秦汉时期,梅花纹饰开始出现在器物与装饰中,但此时梅花尚未形成深厚的文化内涵。
唐代是梅花文化发展的重要阶段,梅花逐渐成为高洁人格的象征。唐太宗李世民曾写下“送寒余雪尽,迎岁早梅新”,赋予梅花温情与生机;诗僧齐己的“前村深雪里,昨夜一枝开”构思精妙,成为咏梅名句;杜甫、白居易、杜牧、李商隐等诗人亦多有咏梅之作,奠定了梅花在文学中的地位。
至宋代,咏梅文化达到鼎盛。文人墨客几乎无人不咏梅:李清照赞其“此花不与群花比”,王安石吟诵“墙角数枝梅”,将梅的孤傲与清雅推向美学高峰。范成大所著《范村梅谱》更是中国首部梅花研究专著,标志着梅花文化进入系统化阶段。
宋代以后,咏梅文化成为传统艺术中的独特现象。元、明、清三代,无论是诗词、书画,还是瓷器、雕刻,以梅为题材的作品数量远超其他花卉,使梅花精神不断丰富——其傲雪凌霜的品格、暗香浮动的意境,深深融入中华美学,影响至今。
1961年,当时中国正面临严峻的国际环境和国内困难时,敬爱的主席借梅花在严寒中绽放的形象,表达了中国和人民不畏艰难、乐观向上的精神风貌。他在《卜算子·咏梅》中写道:风雨送春归,飞雪迎春到。已是悬崖百丈冰,犹有花枝俏。与陆游原词中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的梅花意象进行了重新诠释与升华,使这一传统文化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焕发出勃勃生机。
梅之色,或红或白,清艳卓然;梅之瓣,五瓣为常,亦有多姿。古人以五瓣为贵,既寄“五福临门”之愿,亦托“五子登科”之期。而文物中的每一枝梅影,皆是匠心的凝结,更是跨越千年的东方哲学——在寒霜中绽放,于裂纹处生香。
观复博物馆2025年特展《群芳次第开----中国古代月令花卉纹饰器物展》中。这件清乾隆时期的蓝料加白冰竹梅纹天球瓶尤为夺目 。其形制挺拔秀丽,长颈圆腹。通体以蓝料铺地,反白勾勒冰裂纹与梅花纹,间饰修竹,构成一幅清雅傲寒的冬日画卷。
冰梅纹,又称“冰裂梅花纹”,创烧于清康熙时期,灵感源自宋代官窑冰裂片纹。原本是窑火中的“缺陷”,却被匠人妙手点化——那些看似杂乱的冰裂纹,与凌寒绽放的梅花相映成趣,竟成就了浑然天成的艺术神韵。
此瓶纹饰寓意深远:梅开五福,竹报三多(多福、多寿、多子),瓶口与肩部饰如意云纹,底部环绘莲瓣纹,黄彩与金彩交辉,于清新中透出皇家富丽。
“不经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?”驻足凝望,但见朵朵梅花,恣意绽放冰裂之间,似有暗香幽幽,穿越百年而来。
当窗外的梅枝还在酝酿今冬第一缕暗香时,博物馆的千年梅纹已悄然绽放。从青瓷上的冰肌铁骨到古画里的疏影横斜,那些凝固在器物上的梅花,始终保持着最傲雪的姿态。正如南朝诗人陆凯所言“江南无所有,聊赠一枝春“,这些穿越时光的梅韵,恰是古人馈赠给我们的永恒春天。上海观复博物馆“群芳次第开—中国古代月令花卉纹饰器物展”一月梅花纹饰器物“绽放”云端,在十二花神的轮回中,与梅君对坐,细品这暗香千年的精神契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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